才他在沈绛的房中,便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,他打小就熬在药中。
久病成医,他自己的身体,反而是他自己最为熟悉。
他周身犹如浸在烈火之中焚烧,血脉翻涌,痛楚难消,没一个呼吸间都透着让人欲死的疼痛。
哪怕是隐忍如谢珣,额头上也布满了一层层冷汗,汗如雨滴。
看得人心惊胆战。
可是只有他一人沉浸在这无边痛楚中,刮骨疗伤之痛,都不及他此刻的万分之一。
当年师傅与他说过,他若想要活着,便要时时忍受着犹如置身地狱般的痛楚。他以为他早已不怕,可是今日他的心境却乱了。
突然间,手边的一片柔软,犹如一道光般,穿透他身体覆盖着的痛楚。
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里的柔软,这是他方才拿出来的一个小荷包。
是沈绛特地给他绣的。
不知为何,她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会,做生意、打架甚至连杀人都会,偏偏却不擅长女红,绣出来的绣品针脚粗糙,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。
可谢珣反而却如获至宝,哪怕她绣的这么一个小小荷包。他都贴身带着。
手指间的柔软触觉,让他快要被痛楚麻痹的思绪,终于有了一丝清明。
也就是这一丝清明,让他强忍着开口说:“秘密送我回府,不要让她知道。”
清明本就靠的近,自然将他这句吩咐,听得清清楚楚。
他自然明白这个她是谁。
世子旧伤已经如此来势汹汹,他竟还只惦记着三姑娘。
谢珣闭上眼睛时,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。
原来他这么想活着。
帐幔低垂,将床上安静躺着人的身形,遮盖了大半。以至于他眼皮微颤时,一旁守着的人并不知晓。
晨曦淡黄色微光,从窗棂轻柔漫进来时,照亮了屋内的陈设摆列。
谢珣睁开眼睛的时候,眼前一切是熟悉的。
他还活着的念头,在他脑海中滑稽而又微妙的划过。
外面的天光是亮着的。
谢珣盯着头顶的帐幔眨了眨眼,虽然他醒来,可是整个人依旧虚弱无比,就连眼睑轻眨,都成了极难的动作。
待他张嘴时,才发现喉咙嘶哑而又干裂。
“清,”饶是如此,他还是发出了第一个字的声音。
可是简单一个名字,他却中断了。
因为他头往旁边偏动的时候,余光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,她趴在自己的床榻旁边,安静躺着,曦光落在她的微偏着的脸颊上,散发着柔润的光泽。
阿绛。
谢珣大吃一惊,紧紧盯着她。
一瞬间,竟分不清楚此刻是在现实还是梦境里。
他在昏倒之前,叮嘱过清明,绝对不可将自己的情况告诉沈绛。清明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愿,也定然不会告知。
可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。
谢珣垂眸望她,只见她在睡梦中,眉心微拢,仿佛睡梦中都有让她放心不下的事情。